古井边的百年善缘:老木匠与流浪少年的暖心故事
在皖南山区有个叫青溪的小村庄,村口有口据说是明朝留下来的古井。井沿上深深浅浅的绳痕记载着数百年的光阴,但让村民们世代相传的,却是民国初年发生在井边的故事。
那年冬天特别冷,腊月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。村里最受人尊敬的老木匠陈三爷去井台打水时,发现个衣衫单薄的少年蜷缩在井沿旁,冻得嘴唇发紫。少年脚上的草鞋磨穿了底,露出的脚趾结着血痂。
'后生家,哪的人啊?'陈三爷蹲下身问。少年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,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包袱。有眼尖的村民认出包袱角露出的半截木雕,喊起来:'这不是前些天王财主家丢的摆件吗!'
人群顿时炸开了锅。王财主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刻薄,去年有人偷了他家两只鸡,硬是被吊在祠堂梁上打了二十鞭子。少年闻言抖得更厉害了,突然扑通跪在井沿上:'我...我娘病得厉害,郎中说要五块大洋抓药......'说着竟要往井里跳。
陈三爷一把拽住少年。老人粗糙的手掌碰到少年胳膊时,摸到满手骨头硌手。他转身对闻讯赶来的王财主说:'这孩子雕的貔貅比我当年在徽州学的还传神,您看这鬃毛的走势...'说着掏出三块银元,'剩下两块我替这孩子补上,就当请个小学徒。'
后来村里人才知道,少年叫阿树,父亲原是歙县有名的雕花匠,染上大烟后把家业败光了。母亲带着他逃荒路上染了痨病,经过青溪村时实在走不动了。
开春后,陈三爷的作坊里多了个不要命干活的小徒弟。阿树天不亮就起来磨凿子,晚上就睡在刨花堆里。有次陈三爷半夜起夜,看见油灯还亮着,阿树正对着块废木料练习雕牡丹——那正是他父亲最拿手的绝活。
三年后的重阳节,村里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,说是上海洋行要订五十套雕花家具。王财主堆着笑递上烟卷:'您看看我家族侄的手艺...'那人却径直走到阿树跟前,指着刚雕好的喜鹊登梅图说:'我们在杭州见过你父亲的代表作,这梅花枝干的刀法简直一模一样。'
那天傍晚,陈三爷在古井边叫住阿树,递给他个蓝布包。打开是套崭新的雕刀,刀柄上刻着'青溪陈记'。老人望着井台的石缝里钻出的野山姜花说:'当年你爹在徽州雕大赛赢我时,用的就是这套刀路子。'
三个月后,阿树带着母亲从上海寄来信笺,信封里夹着张黑白照片:穿长衫的少年站在洋楼前,身旁坐着气色红润的妇人。信纸最后有行小字:'师父,井台东南角第三块石板下,我埋了样东西。'
村里人至今记得那天的情景——陈三爷撬开石板,泥土里躺着个樟木匣子。掀开盖子,井台上突然漫开幽幽檀香。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块大洋,底下压着张字条:'给师父养老,给村里修桥。'最让人唏嘘的是,每块银元边缘都雕着细密的缠枝纹——那是阿树父亲最标志性的手艺。
如今古井还是老样子,只是井台新修了花岗岩护栏。护栏四角各雕着不同的吉祥图案:东面是貔貅镇宅,西面是喜鹊报春,南面牡丹富贵,北面松鹤延年。村里孩子最爱摸貔貅卷曲的尾巴——那处的木纹比其他三面都光滑得多,就像被无数温暖的掌心抚摸过。
去年清明,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徒弟来上香。年轻人仔细拓下护栏上的纹样时,老人从怀里掏出套旧雕刀供在井台上。有眼尖的老人认出,刀柄上的'青溪陈记'四个字,比记忆里多了道深深的裂痕。
夕阳把师徒俩的影子拉得很长,恍惚间与百年前那个寒夜重叠在一起。井水映着云影,忽然泛起涟漪,像是岁月在轻轻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