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青峰山脚下的柳溪村，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。村里人总说这树通了灵性，因为每逢旱年，它的枝叶反倒愈发茂密，投下的阴凉能遮住半个打谷场。八十岁的赵阿婆最爱在夏夜摇着蒲扇，给孩子们讲那个改变村庄命运的故事。

那是光绪二十三年的冬天，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封了山。刚搬到村西头的年轻木匠徐青山，在给老槐树修枝时发现树洞里蜷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，后腿夹着兽夹，伤口已经化脓。‘造孽哟！’徐青山忙脱下棉袄裹住它，谁知这狐狸竟像人似地流下泪来。

徐青山把狐狸藏在自己新盘的炕头上，每天用烧酒清洗伤口。妻子发现粮食缸总莫名其妙满着，有天半夜起来，竟看见狐狸用尾巴卷着量米斗，从屋外墙角的老鼠洞里往外倒金灿灿的谷子。更奇的是，狐狸的伤好了却不走，正月十五那晚，它突然跳到织布机上，用爪子蘸着染缸里的颜料，在布上踩出幅地图。

‘这是...后山崖壁的纹路？’徐青山举着油灯细看，发现狐狸标注的方位，正是当年地震塌方的古矿洞。开春后他按图索骥，竟在碎石堆里找到个锡壶，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前朝药铺埋藏的二十两官银。

消息传开后，村里几个后生起了贪念。他们趁徐青山进城卖家具，带着猎犬围住老槐树。就在要放火烧树洞时，天空突然砸下鸡蛋大的冰雹，猎犬全部夹着尾巴逃窜。当晚，参与闹事的几人家里都出现了用血爪印写的‘贪’字。

这事过去整十年，徐青山已是两个孩子的爹。有年黄梅天连下四十日雨，村里突发山洪。眼见洪水要冲垮堤坝，老槐树突然无风自动，所有枝丫都指向后山。徐青山立刻敲锣带村民往高处撤，刚跑上石板坡，就听身后轰隆巨响——洪水竟在老槐树前拐了个弯，顺着它指引的废弃矿道泄走了。

第二天人们在树洞发现只死去的白狐，嘴角还叼着截断绳。原来是它咬断了拴在古树上的缆绳，让洪水冲走上游卡住的沙船。徐青山含泪把它葬在老槐树下，当晚梦见个白衣老者作揖：‘恩公当年救命之恩，今日算是两清了。’

如今老槐树还在原地。说来也怪，树根处常年有处干爽地，冬天落雪不积，夏天暴雨不湿。村里代代相传：做人要像徐木匠般存善心，做事要似老槐树般知恩义。去年文物局来考察，说树龄至少三百年——可树干上那个拳头大的树瘤，分明是三十年前才长出来的，形状活像只回望的狐狸。